【番外】高中生恋爱手册5.0
玻璃水瓶里漂浮着两片柠檬，水线已经降了大半，白炽灯光线在李振洋的眼镜片上划出几道横杠，他绷紧了身子坐在电脑椅上，像条窥伺猎物的豹，蓄势待发。岳明辉的神情凝重，使上了十分力气的手腕骨节分明，“一对圈，要吗，”他听见李振洋猛地提起口气，心脏直突到嗓子眼。
老师瞟了眼李振洋，又瞟了眼岳明辉，反复确认了几遍手牌后，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对尖。”
“过。”
“大王，”李振洋得意洋洋地放下最后一张牌，“来，满上，”他抬起桌上的柠檬水递到老师跟前。
岳明辉扔下牌，环抱起双手看这出好戏，起先他只是来找老师问道题目，没想到李振洋也在，俩人蹲在角落里大眼瞪小眼，玩抽乌龟玩得不亦乐乎。李振洋眼尖，一把勾过岳明辉，强迫他加入牌局。原因是李振洋的听写又没及格，老师一气之下让他把每个单词抄五十遍，他也来气了，问老师敢不敢用真男人的方式一决胜负。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岳明辉还没来得及骂李振洋活该，就开了斗地主的牌局。
规则是喝柠檬水，每输一局就喝一杯，如果老师先憋不住了去卫生间，李振洋的罚抄就一笔勾销。那如果李振洋先憋不住了呢，岳明辉没敢问，看他那个抓耳挠腮的样子，悬。
墙上的挂钟不紧不慢地指向数字十，浓稠的夜色和惨白的灯光裹挟着扑在落地窗边，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再次响起，岳明辉摸出手机来打算给岳妈妈回个电话，屏幕前刚好弹出条微信，“哥哥，下课了吗，”卜凡问。
“早下了，在办公室陪洋洋打牌呢，怎么啦。”
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岳明辉心悸地盯着屏幕，在被惹出神经衰弱的前一秒才收到回复，“路上注意安全，”锋利的对话框像匕首一样捅进他眼里，他慌慌张张地蹬开木凳，也不管李振洋恼怒的嚎叫，他伸直了胳膊推开窗扇，冷风嗖地灌进室内。
一条单薄的人影。
“凡子！”岳明辉撑着窗沿大喊了一声，喊得太急，又生怕他走远，最后的尾音拖得老长。卜凡的连帽衫罩在脑袋上，留出两根白色的耳机线在前胸晃荡，岳明辉恨恨地拍了拍脑门，一回身拎起木凳上的书包就往楼梯间跑，“诶你这个老岳，”不等李振洋反应，他早就一阵风似地溜了个没影。
他像是任天堂游戏里的水管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补习机构的大楼，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路灯和灌木丛固执地朝远处延伸，岳明辉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找了一圈，只瞧见李振洋趴在落地窗前朝他竖起根中指。
岳明辉翻了个白眼，往通讯录里找出卜凡的号码，摁下拨号键，如果能画下他现在的心电图就会直观地看到心跳和忙音保持着相同频率。直拨到第四通电话，“喂，”卜凡的声音懒洋洋的，又夹带了些喜悦，可他刻意地把这种喜悦压下去，“你在哪呢，”岳明辉接着问。
“在家。”
“得了得了，我都在楼上看见你了，”岳明辉靠在垃圾箱旁，灭烟盒里堆满了七星的过滤嘴，“你在哪呢，”他又问了一遍。
卜凡重重地叹出口气，电流把他的叹息声无限放大，像条小蛇，嗞啦嗞啦地钻进岳明辉的耳膜，“我刚走到前面那十字路口。”
指示灯的红绿光线交替闪烁，稀稀拉拉的车辆带起一阵接一阵的尾烟，附近的烧烤摊支起塑料棚子，孜然和辣椒的香味蔓延到卜凡的校服外套上，高一也开学了啊，岳明辉瞧着那段蓝白相间的色块，蹑手蹑脚地踱过去拍了下他的屁股，“等多久啦。”
你猜我等多久，你猜猜，我一下晚自习就来了，想给你个惊喜的，又怕遇不到，一动不敢动地站在楼底下，你知不知道早春的风有多冷啊，半盒烟都给我抽没了，你倒好，搁办公室里吹着暖气打牌呢。
可卜凡知道自己没道理生气，发的更是无名火，只能闷闷地答了句也就几十分钟吧。岳明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你下次来得提前知会一声，要不是我，”他顿了顿，不再往下说了。
“要不是你什么。”
“就是，”岳明辉紧紧地捏着书包肩带，“唉哟，就是看到你发的消息，那口气，你知道吧，我就觉得有问题，”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小，“差点跟你错过了。”
卜凡的心登时软了下来，很软很软，几乎揉成摊烂泥。
黑黝黝的树影里穿过他们的步伐，走得很慢，前脚一同抬起，后脚又一同放下，肥大的校服裤摆相互摩擦，像是树叶在风里的响动，卜凡想到了那条朋友圈，他偏过脑袋，岳明辉侧脸的曲线像条蜿蜒的河道，里头荡满柔软的水草，未来不也是人创造的吗，现在算不算那时的未来，卜凡没有问，他轻咳了两声，指着路旁的垃圾堆，“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岳明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晃了晃脑袋，“什么都没有啊，”卜凡迅速地弓下身子，很快，也很轻，在他的眉骨上落下一个吻，岳明辉怔了神，他像被投进了某种化学试剂里，他融化了，他甚至能听到心脏在融化时发出的尖叫，冒着泡，痒酥酥的。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岳明辉忙不迭地垂下脸，是李振洋发来的语音，“老岳，我和老师商量了，你临阵脱逃，那五十遍就由你来抄了，每个五十遍哈，别偷懒，我会监督你。”
“我帮你抄。”卜凡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他胡说八道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起哄。”岳明辉抬起眼皮来溜了卜凡一眼，刚巧卜凡也在看他，四只眼睛撞到一块儿，对视了几秒，还是放松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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